剧烈变迁的乌兰巴托:新的中国街,旧的华人墓

2014-09-12 15:12 我要评论
分享到: 0
调整字体
(长江日报)《蒙古志》的记载明白且确定:张家口“径向西北”,到库伦1500余里。

    3日至4日,我们走了与清代茶商完全相同的一条路:从二连浩特“径向”乌兰巴托,也就是从当年的伊林驿站“径向”库伦——张库大道的后半程。只不过古时的驿道,已经变成今天的公路。

    变化更大的是库伦。这个已改名叫“乌兰巴托”的地方,几经剧烈变动,旧时痕迹全无。在明亮的北方骄阳下,它时尚而酷炫,生动而浓烈。

    “重走中俄万里茶道”采访团在乌兰巴托共采访了两天。4日还是夏天的感觉,5日仿佛一日入冬,衬衫换成了棉衣。这里阴晴冷暖迥异,一没有太阳,气温便急降。

    变化剧烈,路线依旧

    姚明辉(1881~1961)编《蒙古志》,这样描述张库大道后半程:“逾阴山涉沙漠,地势洼下。漠中飞尘迷目,积沙没胫,渺茫无垠,满目荒凉,但见童岩秃丘,累累突兀于沙中而已。至于库伦,地势又高,达四千二百尺,山峦重叠,道路狭隘。”

    旧时蒙古历史地理学之琐细、精准,刻印着当年史学家、尤其是俄罗斯东正教传教士行万里路的真切坚实。3日、4日,本报“重走中俄万里茶道”采访团的旅程经验,与此正相吻合。

    这一路,经过了扎门乌德、赛音山达。当年万里茶道上的名地,现在依然是这条路上的名地,因茶路而生,继续在当代成长:扎门乌德是重要的边境口岸,与中国的二连浩特相对;赛音山达是东戈壁省首会,蒙古第四大城市。

    路变了,路线却没变。面貌变了,本质却没变。车行于旷野,有一辆火车与我们并行,不远不近,不离不弃。

    这是中蒙俄国际铁路上的一列货车。1956年1月4日,中、蒙、苏三国政府联合发表公告,宣布北京—乌兰巴托—莫斯科铁路建成,三国国际铁路联运正式开通。我们见到的,正是这一条铁路。它也循着当年的张库大道,与公路平行,成为今天中、蒙、俄来往最繁忙的一条货运大道。

    因茶路兴,因时局变

    乌兰巴托建城于1639年,晚于呼和浩特,在经济、文化、宗教地位上,曾从属于呼和浩特。

    本来,它就是个寺院。库伦的意思,就是寺院。喀尔喀蒙古第一个活佛哲布尊巴一世,驻锡在这里。

    历史名城的造就,也离不开时势的因素,“乌兰巴托是一个因中俄茶叶贸易而兴起的城市,”湖北省社科院“中俄茶叶之路”课题组刘晓航教授说,康熙五十九年(1720年),清廷批准中俄商人在这里互市,库伦因此而勃兴,成为仅次于呼和浩特的蒙古茶叶交易中心。

    张库大道也兴盛起来。中国的贩茶者,循着这条路来到草原深处,给蒙俄带来茶叶;同时,蒙俄出产的毛皮等,也循着这条路流向中国内地。据万里茶道研究者描述,库伦城分为西、中、东三个建筑群落。西库伦又叫蒙古街,到处是蒙古包群。东营子是清一色的汉人商号,又称中国街,商号多半经营茶叶。这两处繁华地,中间夹着二里半滩,为俄商聚居地。

    4日到5日,“重走中俄万里茶道”采访团调查获悉,史书上描述的这些地理概念,已经完全消失。这三个地方,位于今蒙古国首都乌兰巴托市中心,即成吉思汗广场一带,已经被广场周边的现代建筑完全取代。

    旅蒙古国华侨协会会长白双占先生提供的历史照片表明,上世纪20年代至90年代,库伦旧城被全部苏联化的建筑所置换;上世纪90年代及今,这些苏式景观,又被新一轮的全盘西化的建筑再次置换。

    现在,展现在采访团眼前的,是一个充满现代感的、时尚而酷炫的城市。夕阳耀眼如金,广场洁白壮丽,在一幅国际都市的背景上,女性着装袒露长臂长腿长发,男士西装革履或T恤,时尚西化动感,已无传统定义的蒙古族的形象。

    随团蒙古语翻译孟和·额尔德尼告诉我们,乌兰巴托会聚了全国一半以上的人口,有150万人。这是各地蒙古青年心向往之的大城市,30岁以下人口占65%,“是世界上最年轻的城市”。

    当地知名华侨、旅蒙华侨蒙中友谊学校校长江仙梅女士说,当地已没有华人茶商的踪影,市民也多不知道这座城市与万里茶道的关联。当地人消费的砖茶主要从俄罗斯进口,其他茶叶以英国茶为主流。

    另一位随团蒙古翻译胡哲·纳日格哥告诉记者:“蒙古人三餐离不开茶的习惯已经改变,奶和肉的食品结构也已经变化。在乌兰巴托,靠进口食品工业,西餐、蔬菜、米饭,已经上了蒙古人的日常食谱。”

    新的中国街,旧的华人墓

    中国街已不是当年的中国街,而是上世纪70年代被政府重新安置,迁移到了现在这个地方。

    据资料载,民国初年,库伦旅蒙商人达10万之众。“如今这里的华侨,2000多人。拿到蒙古国籍的,有5人。中国人要申请蒙古国籍,需要在这里居住四代,并经过总统批准。”江仙梅女士说。

    中国街在当地的名称,叫“一百户”,与茶路研究者熟知的“阳原街”迥异。白双占先生介绍,上世纪80年代,蒙古对华侨政策激变,乌兰巴托的华侨由8000多人,锐减至今天的2000多人。

    “一百户”街头,多为卖建材的店面。其后巷陌深深,低矮破旧,集中居住着当地华人。按当地政策规定,一旦在乌兰巴托居住下来,每家可拥有0.7公顷的院落。

    记者采访到90岁的当地华侨赵庆喜,张家口怀安县人,1945年被强征运货来到这里,再也没回去。他娶了当地蒙古族女子为妻,一家四代已繁衍30口。

    为什么不回去?记者问。

    回去需要钱,回不去了。老人答。

    老人说,当年乌兰巴托有很多中国商人,很多都是运货过来的。有的卖皮革、百货,经营茶叶的很少。

    “清代至民国初年,确实有大批华人在这里经营茶叶,与蒙古人、俄国人做生意。”在白双占先生的指点下,记者在乌兰巴托城区西北的山坡上,找到了当年的华人墓地。

    墓碑密密匝匝,大多是民国或清末立的。有一些折断了躺在地上;年代较早的,字迹因风化而难以辨认。稍加探究,其籍贯阳原、怀安、万全、蔚县、阳泉……都与张库大道有关。墓碑下的人,正来自张库大道的另一端。

    “中国人讲究叶落归根,他们葬在这里,一定非常不甘心”。采访团成员吴磊说。

    这片山叫“七十层”,从山脚到山顶,全部是墓碑。与它相对的山,山上山下遍布蒙古包。这些中国墓碑有一种奇怪的格式,上面一行最大的字,写着“河北”、“山西”,那是他们在中国的籍贯。他们那么密,仿佛抱团取暖;又站得那么高,仿佛有什么期盼,全面朝正南家乡方向,同时面向着对面这一片生者的世界。我们去时正午,阳光正好在这一刻亮起来,对面的蒙古包,那个生者的所在,闪闪烁烁,泛起一片白色的反光。

责编:宋菁

分享到: 0

娱乐社会

财经健康

旅游汽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