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昌新：肉食安全单凭检测不靠谱

武汉中粮总经理张昌新

　张昌新印象：

    同一栋楼，同一间接待室，楼壁隐现风雨痕，地板依然明如镜。

    距离第一次见到张昌新，已经过去7年。

    当时的他自信满满，“假以时日，消费者会全面认知安全肉。”

    几年来，在张昌新手中，武汉中粮成功开创国内首个“安全猪肉体系”，从田间到餐桌全程控制：自建规模养殖基地，现代化猪肉屠宰加工厂，全冷链储藏、运输、销售系统。

    张昌新还是那个张昌新。看着温文儒雅，内里杀绝果敢。

    这个教师出身的领军人，进入中粮20多年，从基层业务员一级级做起，有着江夏本地人的机敏，从美国培训归来后，多了一份对现代养殖的执拗。

    张昌新快意恩仇。曾经，他对着来找碴的“黑社会”发飙，“你还翻不了天”，决不妥协；也在事情没有办好时，急得跟下属对拍桌子，下班后说笑着一齐吃饭。

    多年商场摸爬滚打，张昌新说话并未含蓄多少，可每一个批评都经过调查，有根有据。

    如今，武汉中粮年屠宰产量达70万头，年加工量达50万吨，在本地商超内，占据冷鲜肉约半壁江山。

    在武汉中粮示范下，100多个1万头的规模养殖场拔地而起，“武汉模式”在全国复制。

    食品安全与利益的博弈中，他毫不犹豫地坚守信念，我知道自己什么可以做，什么绝对不能做。

    记者：最近，“双汇”肉制品发现“瘦肉精”，市民突然觉得大企业的食品也不那么可信了，您怎么看？

    张：目前，我国肉食产业还处于高速向规模化发展的初期，将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，法规及监管还不像发达国家那么健全。但是，按道理来讲，作为屠宰加工企业一头猪不符合要求就不能要。如果不严格把关，随便收猪进来，就不能推卸责任，说“都是外面猪惹的祸”，企业应该严格自律。

    记者：100头里抽个4-5头，什么价值也没有。

    张：肉食品安全不是靠检测来把关的确不靠谱。

    现在国家明文规定，饲料中，养殖过程中，可加的药品有5大类40多种，还有限定使用的几十种，加起来就有100多种。

    光查几个常规品种就要花60-70元，检验费用会比猪还贵，要是一头头去检验，检查周期也很长。

    如果猪源全部来自社会散养即便是抽查，100头里抽个4-5头，什么价值也没有。

    肉品安全已影响市场稳定

    记者：眼下，猪肉价格暴涨，您认为主要原因是什么？

    张：一个主要原因是去年猪肉价格偏低，影响农户饲养的积极性，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猪疾病较多，死亡率高，存栏率下降。

    记者：病猪肉违法销售为何屡禁不止？

    张：一是法规制度不完备，需要修改。从法律来说，卖病死猪的违法成本很低，给予行政警告，只处以几万元以下的罚款。法律应加大对销售病死猪惩治力度。

    二是相关政策配套，如果不补偿，养殖户一上报病“死猪”，捕杀后损失惨重，就会“逼”得他们把病猪卖出去，减少损失。病猪一进入市场流通，疾病就难控制了。

    我多次提出这个问题，捕杀补贴资金表面上要拿几个亿元，但是，猪病流行后，国家为此每年损失260亿元以上，效果还不太好。

    这是关系养殖业发展的大事，如果不拿出具体措施，后果不堪设想。

    三是体制有问题。在管理结构上，不能多个部门管，结果谁有都管不好。我还提过一个隐忧。动物检验部门的费用应该由国家财政全额拨付，如果检验费用来自被检验者，检验人员很难公正执法。像最近这样，“瘦肉精”进了大企业事件就说明了此问题。

    食品安全体现企业价值观

    记者：食品安全如何体现企业价值观？

    张：我国国家的猪肉消费量约占肉食的三分之二，猪肉从“奢侈品”降为必需品。

    中粮作为央企，就要把社会责任放在第一位。一个主要任务就是保障大宗食品供给，保证食品安全。

    这是中粮的价值观，有这样的信念，我们一定会坚持原则，不做违法事情，保证食品安全。而在一些企业，食品安全“说起来千金，放下去四两”。

    记者：怎样才能保障肉制品安全？

    张：食品安全要靠对肉食产业链各个环节严格把关，而不是滞后的检验。检验只是验证对过程控制的结果。确保肉食品安全的唯一方法，是对肉食产业链每一个关键环节进行控制。

    记者：供应武汉市场的“安全肉”状况如何？

    张：在中粮系统，武汉的安全肉体系率先建成，成为全国的“样板”。就是倡导“全产业链”，从田间到餐桌，保证养殖、屠宰、加工、运输各个环节都是可控的。

    以它为蓝本，中粮继而投资江苏、天津，都有20万-50万头的养殖规模。2008年以后，中粮在全国肉食品产业已经投入上百亿元。

    如何防止养殖户做手脚

    记者：与农户合作，不怕别人暗中做手脚？

    张：我们之间不是单纯的买卖关系，农户是基地的一部分：企业给饲料、种苗，农民按照我们的标准，饲养、防疫，出现疾病，我们派人处理，最后生猪再保底回收。农户没有必要在中间“加料”。

    还有一些合作的规模化的基地，有没有用药记录，饲料的来源是哪里，每季度都会抽查。一旦发现有问题，就马上终止合作。

    记者：食品安全与企业利益有冲突，您会怎么处理？

    张：相比中粮系统的其他产品，酒、食用油等，肉食品利润的确不高。

    一些企业，包括大型肉制品企业，不愿意投资养殖基地，宁愿收购外面便宜一点的猪，成本比较低。我们的成本压力很大，通过市场细分，产品差异化及服务，提升价值。

    有人给我们的猪肉价格很低，但是我们没法证实这些肉的安全，都没有要。　

    记者：武汉中粮的肉制品有没有出现食品安全问题？

    张：我们每批猪在宰前都进行严格检查，我们也发现过合作户活猪药品超标。一旦查出问题，我们马上通知政府动检部门依法处理，并取消养殖场或是基地的供货资格。

    安全是我的底线，谁触动这个底线，中粮就终止合作了。

    “猪倌”也需要高素质人才

    记者：我们这个企业有1000多名职工，很多是80后，甚至是85后的年轻人，他们会安心当“猪倌”吗？

    张：现代的猪肉制品是规模化养殖、生产，有很多高科技的含量，干活的环境、强度不像过去苦累脏，也有空间容纳一些高素质人才。

    中粮的品牌有一定号召力，我们给的薪水在业内也比较高，一个猪场场长只要干得好，年薪可以达到10万-20万元。

    这样，一些优秀的人才过来，推动企业进一步现代化，形成良性循环。

    年轻人的流失率是大一些，特别是基层岗位，缺乏耐心。我们会找师傅来带，制订具体培训计划，让他感到进步，可能会愿意留下来。

    我的世界没有灰色地带

    记者：作为一个人大代表，一个武汉企业家，您这几年为改善武汉的投资环境提出不少意见，包括交通堵塞等等，话还讲得比较狠。

    张：我确实是一个黑白分明的人，不希望有“灰色地带”。肯定会得罪一些人。

    砂霸、石霸都遇到过，还有一些人更离谱。在我们一个工地旁边，有人将自己的鱼捞起来，买来一点死鱼，倒进池塘，说是我们排水药死的。

    黑势力你不能让他搞习惯，一旦妥协就没完没了，绝对不能低头。我跟他说，你还翻不了天。

    不喜欢官员板脸：“按章办事”

    记者：您认为，政府部门在哪些地方还需要改进？

    张：一些部门习惯给企业上法律课，将法律条款举得高高的，板着脸“按章办事”：法律没有允许的不做。

    不是说严守法律不对，但是，很多事情是法律没有禁止的，属于法律法规的“空隙”，政府部门可以从企业角度出发，主动服务。

    服务也不要停留在口头和领导高层，关键还要落实。基本部门不能以“和谐社会”为由不干事情。我认为目前政府治理公务员“懒散”病是十分及时的，我们企业对武汉的投资环境还是充满信心的。

    选手机号码也不忘“吃肉”

    采访临近结束，记者请张昌新提供一个手机号码，便于联系。他笑言，我最近换了一个3G的号码，很好记，有我们2个投资地的区号，再加“76”，就是吃肉的意思，让打我电话的人都记得吃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