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江日报记者邹谨:去他的高原反应

2012-05-27 06:29 我要评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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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长江日报) 60天里,他是记者,也是队员。他与登山队员一起,经历艰辛与孤独,直到登顶那一刻。他的回忆里,写满了这个团队对挑战的享受——

 

 邹谨在珠峰6000米高度 

    时间只是下午6点半,邹谨却一度以为到了8点。“在珠峰,晚上八九点的天色和现在一样,正是我们吃晚饭的时间”。

    在百步亭小区花园里,他穿着一件印有地大登山队标志的短袖运动上衣。这是昨天队里刚发的。裹在羽绒服里将近2个月的他迫不及待穿上了身。

    小区满眼葱绿,坐在其中还有蚊虫叮咬。邹谨却忽然有些不习惯。仿佛还是在海拔5200米矮小的帐篷里,零下十多度的寒风中,边跺脚边打字。

    谈话就从这里开始。

    邹谨有一个工作帐篷,专门用来写稿。

    这其实是用来储物的一个帐篷,登山队暂时用不到的装备就放在这里。相比其他,这里矮小而且漏风,连个挡风的门帘也没有。外面多冷,里面就有多冷。

    邹谨看中这里,找了把破椅子放在中间,写稿时就来到这里。

    “倒不是说这里有多安静”,他笑着说,主要是写稿子的时候,不会有人在旁边晃来晃去,而且有专门的接线板,不会有人抢。

    每次写稿时要装备齐全。除了不能戴手套,和登山无异。“手倒不冷,脚倒是真冷,每次写完稿子,半个脚掌都冻得没有知觉了”。

    除去在拉萨呆了几天,2个月里的绝大多数时间,他就在这里。见报的几万字稿件,就是从这里发出来的。看见他的时候,他在报纸上;看不见的时候,就在这个帐篷里。

    他每天的工作时间,正是别人的休闲时间。

    在登山队,每天吃过晚饭到睡觉前的这一段时间,是一天中最幸福的时刻。队员们在这时都比较轻松,喝点茶,聊聊天。有时兴致上来了喝上一点酒,唱上几曲。

    谈起喝酒,邹谨笑着讲起来。酒都是从山下带上来的,一次大家喝了点,感觉还不错,就问:“这是什么酒?”回答:“白酒。”再问:“知道是白酒,什么白酒?”再答:“白酒。”拿过酒瓶一看,上面写着两个字:白酒。

    人都会有生理和心理特别疲倦的时候,有时候真的特别不想写。他说,写稿子时,听到旁边传来的热闹的声音,心里特别痒。

    成天和队员们呆在一起,邹谨也成了其中一员。

    “每天都在一起,大家都特别熟悉,写什么、怎么写都不是问题”,邹谨说,用上3G卡,电脑上网也很快。唯一就是——没有电最可怕。

    在营地只能靠柴油机发电,而且发电时间也严格限制,从晚上8时到11时。

    在这种寒冷天气中,笔记本电池放电量也特别大。显示2个小时,只能用到30分钟。开始的时候,他总是厚着脸皮找领队,“差不多该发电了吧”,时间久了,领队也被打动了,专门为他延迟半个小时停电。

    白天没有电的时候,他就琢磨,今天要写什么、怎么写。一到发电机运转,马上打开电脑埋头写作。“我有时也会幻想,要是下午2点有电多好,吃过午饭喝上一杯热茶就能开始写稿,简直就是天堂了。”他摇摇头。

    时间长了,登山队员都和他开玩笑。“邹记,今天又写什么?”“邹记,什么时候也写写我。”邹谨说,到了白天,队员都会用手机打开《长江日报》,看看报纸上的自己,然后互相调侃一番。给家里人打电话时也会告诉他们,今天报纸上有我们的消息。

    一次稿件内容比较多,停电后邹谨还在写。整个营地都暗了下来,静悄悄的。除了风声,就是敲击键盘的声音。

    “头上戴着个头灯,整个营地只有这点光亮,忽然有了一点孤独的感觉”,他笑着说,不过这种孤独感很快变成了饥饿感——因为写稿忘记吃饭了。

    翻来翻去找到一盒方便面。想加个热又找不到打火机。大家都睡了好久,他也不忍心为了一个打火机叫醒别人,只好找点凉水泡了泡。“唉,那个味道,还不如干吃”。

    在机场,邹谨把女儿和妻子拥在怀里 记者彭年 摄

    40岁的邹谨,体型微胖。据本人说,已经10年没有参加过什么体育锻炼。

    初到登山队被询问,是否有登山经历。其回答,有。庐山、黄山……遂被打断。“这是旅游,不是登山”。

    于是,老老实实回答,第一次来西藏,第一次进高原,第一次爬雪山。

    起初,他最担心的就是高原反应。身体扛不住,什么都是白搭。进藏之前,他在家里偷偷吃了点药,据说可以预防高反,效果未知。

    到了拉萨,头疼、气短马上开始出现。和许多旅游者一样,他选择了躺下静养。

    躺在床上,他还在预想最糟糕结果:身体扛不住,然后躺几天被送回武汉。越想越生气,去他的高原反应。我来这里,可不是为了被送回去。

    他强忍着难受,起身开始跟登山队一起适应。“别人跑圈,我也跟着跑,跑不动我就慢走”。

    两天过去了,他的身体慢慢适应起来。和队员一起尝试登山,虽然每次都是最后。

    登山队慢慢开始接纳这个外行人。后来,还有队员跟他开玩笑,你就是我们的动力,我们怎么能落在一个外行人后面。

    在定日,他第一次看到了珠穆朗玛的全貌。“四五座雪山,就那样依次排列,千百年就那样立在那里。”他说,那种震撼,真的想不出用什么词来形容。

    犹豫了半天,他还是选择了旅游杂志上耳熟能详的一句话:山,就在那里。

    在登山队里,邹谨是很多人羡慕的对象,因为他要写稿子,每天都有事情可做。

    在大本营里,每个人并没有很多事情。很多队员吃过早饭后,要么喝点热茶,要么聊聊天,剩下的就是等待。等待太阳下山,等待新一天开始。

    他每天白天观察、采访,晚上写稿,反倒成了幸福。

    在大本营一呆就是四五十天,每天面对的就是营地里大大小小的石头。雪山永远是那样不会变化,就连天气,每天都是一个模式:上午晴好,下午刮风。为了消磨时间,有的队员会选择打扑克,或者几个人一起比赛堆石头——看谁垒得更高。

    邹谨可以选择下到山脚下的宾馆。至少那里有水,不会一周才能抹把脸刷一次牙。他觉得,如果这样做,队员们就“不把自己当一路人,不能同甘共苦”。他说他是记者,他选择近一点,更近一点。

    他和队友一起,登上了6000米高度。那次险象环生,脚下是大大小小的石头,大风吹过,头顶上的石头摇摇欲坠。但他们互相鼓励还是走了下来。

    后来,他跟队友说,我不是登山者,5200也好,6000也好。高度对我没有意义。登山队里每个人都有职责,我只想做好自己的那一份。

    他们早已不把他当成一名记者,而是队里的一员。

    他总是心怀感激。感激登山队给了他人生如此不平常的60天。

    他也心怀遗憾。每天没有太多时间来描绘队员们的快乐。“真的,特别遗憾”,直到回到武汉,他还在遗憾。

    飞机降落武汉。在机场他看到了女儿和妻子,已经60多天没有见面了。这个40岁的汉子眼泪下来了。“根本不想这样,也不知道为什么,结果还被队员们开玩笑”。

责编:曾伟龙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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